午休起来,偶然看到了一个视频,大概就是一个大学男生因贫困只吃白米饭,同学看到了,很自然地跟他坐在一起拿饺子互换着吃。这样熟悉的场景让我不禁泪眼朦胧,把我瞬间拉回了大学时光。这个视频里写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善良,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意识到这些。
上学时,跟我同宿舍有一个爱撒娇、也很伶俐的江西女孩叫霞玲,名字跟我的小名建霞一样俗气好记,都有“霞”字。我记得刚上大学,她的爸爸来送她。第二天,我跟她一起送她爸爸回家,没想到她爸爸在大学校门口外边的榆树下枕着蛇皮袋将就着睡了一夜。我知道坐了好久火车的霞玲爸爸一定很累很累,只是为了省钱才这样的。
从那以后,只要是我们两个人打饭,我肯定会打贵一点的肉菜,然后坐在食堂一起拼着吃,每次霞玲吃得精光,肉嘟嘟的嘴巴都是油,我当时只觉得肉菜算是没有白打。宿舍人都知道霞玲虽是南方娃,但有北方胃,肉量了得,所以大家都很偏爱她。有一次,霞玲去我们家,妈妈做了鸡肉,我记得霞玲没吃米饭,就光吃肉。这次车祸,在西安做手术时,霞玲专程从上海坐飞机跑来看我,我非常感动,曾经熟悉的瞬间一幕幕涌现在眼前。霞玲说,在我们家的那顿肉,是她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肉,她几乎吃了一只鸡,当然没她说的那么多,不过当时确实吃得很嗨。就这样,我们在一起愉快地过了四年。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吃啥亏,反而很高兴,觉得自己被需要。就像大学四年,我从来没往柜子里锁过任何从家里拿来的苹果、炉馍馍什么的,每次家里拿来吃的东西就直接放在阳台上,谁想吃就吃,不用打招呼,更不用客气。
虽然一饭一蔬在今天看来平淡至极,但当时成了我们维系感情的重要因素。那时我们都是穷学生,为了吃校园外面的傻儿鱼,我们抛弃了可怜的虚荣心,每人书包里装个塑料袋,放学后就顺便在教室和回宿舍的路上捡矿泉水瓶子,一个瓶子卖一毛五,我们一天下来能卖好几块,这成了我们宿舍的公用经费,专门用来给八个人过生日,我们还用这些经费买书租书。所以宿舍每个人的生日我们都了然于胸,平时就盼着谁的生日快点来,大家一起开心地去吃一顿大餐。吃着吃着发现我们彼此见不得又离不开,尽管平时吵闹耍小性子。就像我曾经骂孩子一样骂老大,因为在晚会表演节目时,老大慢半拍,老误事。但是后来就因为我骂她,但她从来不计较我的臭脾气,我莫名喜欢上这个纯净无瑕的湖南女孩,脑海里老出现我骂她时,她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儿。
除了宿舍人,我剩余时间主要跟大熊哥、小白和阿瑾他们在一起,他们三个跟我一样都是靖中的,其中阿瑾跟我在被窝里睡了好久,所以感觉格外亲切。老五说,我天天顶着一个鸡窝头,一幅忙忙碌碌的样子去见大熊哥他们。那时,他们吃饭时,老在宿舍楼下叫我等我。所以这次车祸失忆,我在医院一直纳闷到吃饭时间了,怎么大熊哥他们还不叫我呢。舅妈说我受伤了在医院,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好的,只是我不知道我那时的记忆停留在了大学阶段,所以才会说我不认识的那些病友,都不是我的老师和同学。或许因为大学阶段纯粹美好,所以不愿走出来。
那时,延大后面和外面都有食堂,大熊哥和小白每次在外面改善伙食时,总会叫上我这个拖油瓶,因为我好像就没咋开过钱。我第一次吃熬酸菜小炒肉和糖醋里脊就是跟大熊哥他们在一起。从此以后我爱上这两道菜。直到现在,我去食堂也要点这两道菜,只是吃不出当初的味道了,但心里都是回忆的幸福味道。我大学里穿得最好的衣服,都是阿瑾送我的,还是那时最好的牌子——以纯,她给我穿好像很舍得,我至少穿了她五六件以纯衣服,有一套是她特意给我买的,我背的第一个阿迪达斯包也是她给的。我们俩经常在延大外面的碰碰凉吃凉皮,每次她都给我要双份,还主动买单,直到现在我还很想吃碰碰凉的凉皮。我不知道何德何能让她对我那么好,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她老说她想我了,又想我了……
我上大学是20多年前。大一第二学期开学正是正月,大熊哥把从家里拿来的蒙牛纸袋牛奶分给我半箱,那是我第一次见蒙牛纸袋大包装牛奶,感觉好高档,因为之前都是塑料小袋的。我记得,有时候我没伙食费了,小白常常一百二百的借给我。那时,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来自农村的穷学生,但对我无比舍得付出,我不知沾了人家多少光。
这次我出事后,大熊哥小白他们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跑来看我,我看到他们不禁泪流满面,因为他们在我脑海里一直浮现。妈妈和老公说他们俩对你不是简单的同学情,而是手足情。人家那么忙,第一时间能跑来看你。钱现在那么难挣,人家能舍得那么多的看望金,那不是看望,那是亲兄妹间才会有的帮助扶持。确实,这份情意足以暖我今生今世。
大学四年,我们宿舍的八个人个个优秀了得,基本班里前十名由我们宿舍包揽,大家天天忙着占自修室,跑图书馆,忙的不亦乐乎,就我和绥德小美女妮子每次都拉大家后腿。不过我确实忙着做与学习无关的事务。什么校园文学社,学生会,校园广播站,校文工团,我都任职过,管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务。不过,回过头来看,觉得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比方我在校园文学社当编辑,后来确实从事了记者文字工作,有幸把稿子写到人民日报的头条也与之前的历练打磨有关;我在学生会当体育部长,后来爱锻炼爱跑步的我一直坚持到出事前,如果没有那么好的体质打底,八九个小时的手术我不一定能挺下来。我在文工团跳拉丁舞,后来这个舞蹈爱好一直坚持到出事前,所以我的体形气质还和上学时基本一样。我在校园广播站锻炼过,后来县上的各种朗诵比赛我也有幸沾光。所以人生的一切都是冥冥之意,已发生的一切,接纳就是最好。
虽然我在他们之中不是最好的。当初的大熊哥,那时是文学院学生会主席,现在成了某县的重要县级领导,这和大熊哥当时锻炼出的管理才能以及厚道的人品是分不开的。当初那个善良至诚的小白,现在也是某县的重要部门领导。那个大方美丽的阿瑾因才华了得,还当了一回中央电视台《朗读者》节目的特邀嘉宾。
宿舍的八个人尽管遍布全国各地,但是那根情感的线将我们紧紧捆绑在一起。他们中有湖南大学的教授,有深圳的电子商业大佬,有上海联通总部的高管,有西安国企的干部,有从人民日报辞职现在在厦门搞文化产业的知性女青年。当然,那个聪明的霞玲毕业后考在上海大学上了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现在是某大型国企总部的高管,物质条件相当优渥,竟然在上海还敢生三个娃,那是怎样的物质力量和精神底气。
我依然在宿舍和我们几个之间垫底儿,但是我觉得自已挺踏实,你们冲前锋,我不羞不臊负责断后。目前,我在西北的小县城就职,不后悔,也不自卑,老公说我是愣自信,我说估计已是我的极限所致,也是命运使然,要不然我没机会有这双可爱的儿女,没机会遇上那么多的有缘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顺遂接纳就是最好。
确实,四年下来,在大家的积极影响下,我看了很多书,也学会了做人处事,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人生最重要的财富——真情。
不可否认,当初的一饭一蔬就是物质的小船,是维系感情的划桨。我们是船上去人生彼岸的人,没有当初这一饭一蔬的缘分,就相当于没机缘乘同艘船过河,那人生该是多么的遗憾。—— 写在40周岁生日之际(作者:木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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